第79章（1/1）

程靖宇眼眶猩红，他深吸一口气，鼓足勇气上前将棺材里断臂的铠甲掀开，露出从手腕绵延到手肘的长疤。

这是小时候长兄教他练剑，却不小心被他刺到留下的。

程靖宇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愤，顿时泪流满满，发出一道悲鸣。

“兄长！”

崔氏听到这声叫喊，一时刺激，直接晕了过去，被下人扶回后院。

程老侯爷和程将军见惯了沙场的刀枪无眼，此时也红了眼，强撑着身体，不让自己倒下去。

程靖孺垂下眼眸，忍下眼底的悲痛，上前拍了拍程靖宇的肩膀。

他声音哽咽，“把棺材盖上，送兄长回家。”

程靖宇抽泣得不成样子，过了许久才松开握住棺材边的手，将棺材重新合上。

“起灵！”

为首的士兵吼了一声，身后的程家军将棺材抬进程家大门。

回来的士兵除了抬棺材的四人，其他人大都身受重伤，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站定，一看便知北疆战事的残酷。

程老侯爷身为一家之主，程家军的领袖，此时要与程靖宇的父亲一起去听程家军带来的战报。

沈馥锦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，震惊之余，她向赵家人表达歉意。

“赵大人，赵夫人，雪柔妹妹，今日……实在对不住，事发突然，只怕家中事务繁多，还请三位不要见怪。”

原本应是青梅竹马的两人的大喜之日，尤其对于一个姑娘至关重要，没成想程家发生此事，实在委屈了赵雪柔。

程靖孺还残存着一丝理智，弯下腰，拱手作揖，“今日本是靖宇与赵小姐的定亲之日，不料发生此等事，祖父和父亲一时悲痛，还要处理军种要务，还请赵大人、赵夫人和赵小姐见谅，待事情处理完，程家一定上门致歉。”

赵大人和赵夫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，没有丝毫不高兴。

赵大人一脸痛色，“何谈谅解与否？程家满门忠烈，如今程将军为国捐躯，实在令人敬佩。”

赵雪柔看到方才程靖宇的模样，十分忧心，但碍于人多眼杂，她不免与程靖孺一般上前安慰。

此刻她看向沈馥锦，“沈姐姐，靖宇与程将军感情深厚，如今他心中已经悲痛万分，之前程二叔出事的时候，他也是这样，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，最后大病了一场，沈姐姐一定让他保重身体，按时吃饭。”

沈馥锦点点头，“放心吧，我会让表兄养好身子，日后八抬大轿娶你进门。”

送走赵家人后，程靖孺并没有直接去灵堂，而是去了程老侯爷的书房。

程家军镇守北疆三十年，程靖铭与南梁打交道十几年，怎会轻易中了对方圈套，只怕各种事由并不简单。

沈馥锦原也想跟着去打探程家军经此一事后的态度，但程靖孺明显对她还有提防，将她支去灵堂，看着程靖宇，不让他做傻事。

到了灵堂，程靖宇以换上一身麻衣，跪在程靖铭的灵前，嘴里喃喃自语。

“说话不算话，明明说好了要来参加我的定亲宴。”

“你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吗？不是说要把南梁打得落花流水吗？怎么就轻易中了埋伏！”

“每次出征前，你都说不让母亲承受丧子之痛，会平平安安的回来，如今呢？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。”

“你教我的剑法我都会了，还学了两套枪法，这次一定能赢你！”

“你是不是怕输啊，所以才逃走了，大不了我让让你呗，你为什么说走就走？”

说到最后，灵堂中只剩下程靖宇的痛哭声，到最后竟直接倒在地上。

沈馥锦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，在看到程靖宇倒下去的那一刻，连忙上前，用力掐程靖宇的人中。

片刻后，程靖宇悠悠转醒。

他起身，“阿锦？你也来看长兄啊。”

沈馥锦不知说什么，只是点点头。

程靖宇继续道，“长兄常年驻守边关，你和他差不多快十年没见了，估计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吧？”

“长兄长得没我好看，但身高八尺，孔武有力，一柄长矛耍的超级帅气，在战场上敌人都叫他北齐杀神。”

“可是啊，从小到大都是长兄最疼我们，你五六岁的时候，我带着你上山抓兔子，结果你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，我为了陪你也跳下去了，后来还是长兄把我们救下来，还帮我们抄写家规。”

“你知道吗？以前我总觉得又祖父、父亲和长兄在，我什么都不用做，可如今祖父都有白头发了，父亲不良于行，就连长兄也狠心走了。”

沈馥锦想起当初父皇驾崩后，头七都还未过，他们都逼着她交出玉玺。

她眼中浮现出一抹痛色，“至少祖父还在，舅父也在，还有靖孺表兄，他们都在，他们会保护我们的。”

当时皇叔带着三万大军，围了幽都，直接冲进宫里，对她说，“有皇叔在。”

程靖宇并不是什么都不懂，他一直都非常清楚朝中的局势，尤其经历过围场的事情，他对某些事理解的更加透彻。

比如帝王一定冷血无情……

他神色坚定，“放心阿锦，我是程家的儿郎，不会垮掉。”

“你想怎么做？”

程靖宇看着前方的棺材，暗暗攥紧拳头。

……

……

如她所料，程靖宇选择接过程家兵权。

第二日，程老侯爷上朝，便上奏让程靖宇代替程靖铭前往北疆。

没成想任命的圣旨没下，却有人弹劾程靖铭勾连反贼，致使玉关失守，甚至还拿出了程靖铭与南梁将领互相联络的信件。

当天，程家上下都下了大狱，沈馥锦因是程家外孙女而躲过一劫，命雪青悄悄带着程靖铭的断臂，回了沈家。

玉关是北疆第一道也是最坚固的防线，玉关失守，意味着敌军很有可能顺势而下，直接攻占都城。

此事在朝堂和民间都引起了巨大轰动，有人在侯府门口扔臭鸡蛋，也有人选择相信靖国侯府。

没了程家庇护，沈馥锦在沈府自然受到了姚氏的奚落。